姜止吟聽了就大概明白她的意思,門内數名弟子無故失蹤,且蒙長老本就受了刺激,如此一去,自然讓人不放心。
她想派一個實力出衆且性格穩重的弟子前去,也好時刻攔着蒙長老。可諸位長老和餘下的弟子,禾靈想來想去覺得她最合适。
也好。
姜止吟想,她修為本就剛突破,就當去曆練了。
思緒甫落,她道:“我這就去尋蒙長老。”
禾靈沒多說什麼,隻停了筆,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。
“突破了?”
不是反問,而是肯定的語氣。
姜止吟點頭。
見狀,禾靈神色恢複些清明,她記得姜止吟前不久才突破了化境中期,這麼短的時間再堪破一階,實在讓人欣慰。
她輕點頭,補充道:“你蒙長老性子急,我怕再出纰漏。你辦事向來穩妥細心,我安心。”
“弟子明白,隻是……溪隆師兄情況如何?”直覺告訴她,溪隆情況應應該很危險。
空氣靜止一瞬。
好半晌,禾靈開口: “長命燈沒有滅,但情況不是很好。”
事态緊急!
姜止吟便明白了,“弟子今夜動身。”
“好,萬事當心。”
“是……”話罷退下。
人方離去,諸葛筆徑直落下,恰好暈染在方才寫好的文書上。琉璃桌前,平滑無痕的臉上輕蹙起了眉,禾靈閉了閉眼。
她實在想不通:溪隆光堯跟她那麼多年,修為都已不俗,怎麼說沒就沒了?
到底遇到了什麼……
*
三月末,春寒呼嘯,姜止吟到凫山鎮時,已近酉時,夕陽漸沒了身影。
凫山鎮是位于仄城邊陲的一個小鎮,依山傍水。據說原本是不受靈氣庇佑之地,隻因離楚姚山近,這才得了些稀薄靈力。
有了靈力,便表示着鎮中不僅隻有人,還有妖,仙,和魔。
姜止吟本貌太過招搖,所以入城前特意幻成一張平平無害的臉,又換了一身市井袍服和稍粗的聲線,這才行至一處露天茶樓前。
茶樓前全是人,像是正談論到高潮,簡直熱火朝天。
“聽說了嗎?聖地的修仙者死在咱們凫山鎮了。”
“喝呀!那可咋整?咱們鎮上是不是不太幹淨,近來怎麼死了那麼多人?”
“呸!真晦氣。要我說啊,肯定是因為鎮上來了太多妖怪,還有那些缺胳膊少腿的魔。”
“噓!你可小聲點,咱們這些沒靈力的凡人可不敢在他們面前造次。”
“呵,反正聖地的仙長來了,我怕他們做甚。再說,光天化日之下,還敢殺人不成。仄城還有沒有王法了。”
“就這個破地?要管得有人來再說——”
“哎呦喂,你可别再說了。”
周遭無數的議論聲源源不斷地傳到姜止吟的耳裡,話間的信息量很大,但她很快便抓到了重點。
凫山鎮近來死了很多人;聖地仙長來了,那個人是不是蒙長老;鎮上最近來了很多妖魔;鎮上的人對這些妖魔很不信任;凫山鎮無人管;
姜止吟斂眸,思緒煩亂之際,便聽茶樓前又一人聲,聲音輕揚高亢。
似乎....還有點耳熟。
她擡眸望去,便也隻看到同她一樣的淡灰色袍服,以及利落盤起的男式發髻。
男子背對着她站在人群裡,拱手:“噯,各位父老鄉親各位親友,我是從青州來的。你們說的...可是真的假的?莫要吓我,我可還想在這凫山鎮度過些快活日子呢。”
“什麼真的假的?”有一老伯放下手中杯盞應道。
“這位伯伯,莫急、莫急。”那背影安撫他,逢迎着朗笑幾聲,“我是想問,這鎮上死了很多人可是真的假的?要是真的,我也怕啊。”
男子說完一停,雙手抱胸,好似真的很缺乏安全感。
見狀,周圍哄笑一片,老伯嗤笑兩聲,“你怕這些做甚。王婆子她家都是自然離世,真正死的是那些修仙的人。”
“這樣啊。”男子恍然大悟,點點頭,“那為何死了修仙人呢?”
“要我說啊,指不定就是那些妖魔鬼怪作祟,往常也有修仙人來我們鎮上,怎麼沒出事?偏偏是我們鎮上靈氣多了後出事……還不是那些妖怪看鎮上靈氣多了便想來分一杯羹,那些仙長擋了他們的路,自然危險。”話間,老伯口中多了幾分嫌棄。
姜止吟再次發現,這裡的人對妖和魔很有偏,聽語氣好像還不止一星半點兒。
男子瞧着兩側人繃着臉的反應,愣了一下,“那鎮上又有什麼怪事?這靈氣咋還平白無故的多了?還有那王婆子又是怎麼回事?”
“這些我們都不知道了。不過我知道那王婆子,她住的離我不遠,前些時日兒子和兒媳婦都死了。義莊給的診斷說是自然死亡。”一位裹着發巾的麻衣老婦沉聲應下男子的話。
“實在是可惜啊,夫妻二人都這麼有才……可惜喽,可惜。”緊接着,一個書生打扮的人歎氣道。
男子不解他為何可惜。
老伯似是猜到他心中所想,放低聲音補了幾句,“王婆子孩兒才學是一等一的,她那媳婦也不錯。那句話怎麼說的?巾帼不讓須眉?”
這話說的有點文雅,但不多。
有一藍袍年輕人,笑他,“那叫才思敏捷。”
老伯見說話的人正是他家潑猴,橫他一眼後轉開話題,“我雖不知道這個,但總曉得點别的”
他又道:“有一件怪事,很奇怪。”
“什麼怪事?”
男子立即問。
“那王婆子早些年就雙腿癱瘓。”說到這,四周都不由屏住呼吸,等待他下一句。
“不知怎麼..”老伯彎着身子故意停頓一下,他神秘的笑一笑,忽的拍手,“前些日子好了。”
脆亮的聲音一響,引的不少人一個機靈。
見有熟人也被吓到,年已花甲的老人咯咯笑個不停。
男子也跟着呵聲一笑,末了朝周遭衆人拱手道謝:“感謝諸位父老鄉親,我明白了。”
說完,他轉身欲離開,也正是他轉身的一瞬,姜止吟恰看清了他的臉——十五六歲的年紀,面龐同她記憶中的略有不同,但沒變的是,他腰間那金絲儲物香囊。
姜止吟尤記得方炯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。
想着,她視線一掃,目光落到角落某張方桌上。
而那坐了一人,背影也是極其眼熟的。
似乎感受到她的視線,身影回過頭,目光繞過人群,落到她的方向。
見到那張臉,姜止吟就懵了,師弟怎的也來了?
飛緒驟斷,姜止吟便朝兩人靠近。